闲话“同甘共苦”
肖秋成
少时生活在史无前例的农村,在人均基本口粮两、三百斤谷的小气候下,自家锅里常常是一边红薯一边白饭,兄弟姐妹间常为“趋白避红”吵得面红耳赤,甚至小打出手。邻家虽也兄弟成群,但因户主在城里吃“公饭”,拿薪水,锅里常有清一色的喷香白米饭,因而阖家欢乐,其乐融融。有这段经历打底,长大后竟怀疑起《增广贤文》里“患难易共,富贵难同”的谆谆教诲来。
本来嘛,缸里有米,柜里有衣,有衣食住行保障,无挨饿受冻之虞,甚至“食有鱼,出有车”,这样的日子谁不会过?而当身处食不饱腹、衣不蔽体窘境,老为明天的早餐和孩子的学费犯愁,手足兄弟不过向隅而哭,恩爱夫妻也只好牛衣对泣。这种时光,想来是不怎么好打发的。
然而昔时贤文毕竟是贤文,我的怀疑也终究不过是怀疑。世事非但不给我对贤文的腹诽以多少注脚,反而以恒河沙数的事例给贤文提供佐证。
自然界里,涸泽之鱼能相濡以沫,但一入江湖,便演出“大鱼吃小鱼”的悲剧;社会领域,茹毛饮血的原始人能“和平共处”数百万年,有了剩余产品的阶级社会倒是战火不断。从个人来说,司马相如倒霉时,能琴挑卓文君双双私奔,但一俟赴任京师,就心生觅欢恶念;以“苟富贵,勿相忘”相约于耕田伙伴的陈涉,当了张楚政权大王后,竟不能履行前约,杀掉了进入王宫前来“共富贵”的昔时耕友……举凡历史上的风云人物,能如东汉宋弘般贫贱之交不能忘,糟糠之妻不下堂的当属凤毛麟角,而一阔脸就变的则比比皆是。
尽管星斗转移,岁月流逝,“患难易共,富贵难同”的传统剧目却是长演不衰。今日世界,在平常百姓家,恩爱夫妻苦也甜,贫贱兄弟穷也乐,大家“无盐同淡”,彼此相处甚洽;但当喜从天降,在巨额遗产分割或海外亲眷大宗资助面前,不能“有盐同咸”,为分成比例闹得夫妻反目、兄弟阅墙的为数不少。革命队伍中,绝大多数党员、干部在革命战争年代能与群众同生死、共患难,在经济困难时期也能与普通百姓一起勒紧裤带过日子,在艰难困苦面前,他们无愧于英雄的称号。但在日子过得太平、舒服的环境下,尽管大多数公仆能与群众心心相印,休戚与共,但有些人却落伍了。那些落伍者经得住挫折的考验,却抵不住富贵的诱惑,吃要营养,穿要高档,住要豪华,出要专车的工作、生活方式出现了,给群众办事一看二慢三研究的拖拉作风产生了,贪污腐化、索贿受贿的“蛀虫”冒出来了。好端端的党群、干群鱼水关系,由于这些富贵忘本的“陈涉者们”的搅和,竟弄成油水关系甚至水火关系,好不叫人心酸和心寒!
只能同艰苦,不能共富贵的心态和做法是一种典型的小生产者的小家子气。作为“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人”,作为以解放天下为己任的社会“公仆”,当跳出历史上“患难易共,富贵难同”的窠臼才好,只要“公仆”与“主人”患难与共,甘甜并享,我们的一切工作,就断无不胜之理。今夏广大干部、官兵共战洪魔写出的精彩篇章,已为“共患难”作了最新注脚,在正常的风调雨顺、国泰民安的好日子里,我们更应谱好“共富贵”的华章。
(原文载《邵阳日报》)